一起载入加拿大移民史和司法史的杀夫案

28岁的安吉丽娜.纳波利塔诺（Angelina Napolitano）在1911年的复活节周末用斧子劈开了丈夫的头。加拿大在过去一百多年中不止一次发生过国际关注的凶杀案，但很少有案件像纳波里塔诺杀夫案这样引发全球舆论风暴。在她被判绞刑后，一个美国医生甚至要求代她上绞刑架。此案的审判和后来的转折在加拿大移民史，加拿大司法史和加拿大女性研究中都是重要史料。

安吉丽娜的娘家姓氏已不可考。她1883年出生在意大利，16岁时嫁给了彼得罗.纳波利塔诺（Pietro Napolitano）。1901年，夫妇俩加入了意大利移民潮，先是去了美国纽约，七年后来到加拿大，最后选择在安省苏圣玛丽市定居。

当年苏圣玛丽的钢铁厂是个大雇主，吸引了众多来自意大利和爱尔兰等国家的新移民。彼得罗在钢铁厂里找了一份夜班工作。此时他们已经有了四个孩子。养活一家人本来就不容易，而彼得罗还一心想盖一栋房子。

他开始逼迫妻子去卖淫挣钱。安吉丽娜坚决不肯。在一次争吵中，暴怒的彼得罗抓起一把小刀，在她的脸上和身上刺了九刀。她在医院里住了三个星期，脸上和肩上留了疤。彼得罗被拘留，承认了伤害罪名，他被判缓刑，因为法官认为一家人需要他养活。

那一年冬天，彼得罗变本加厉。他甚至让一些“客人”在他不在家的时候找上门去。但安吉丽娜拒不开门。彼得罗越来越恼怒。

1911年4月16日是个星期天，彼得罗下了夜班回到家。上楼睡觉前，他对怀着五个月身孕的妻子下了最后通牒：出去挣钱，等他睡醒了要是见不着钱，她就别想活了。

安吉丽娜想了一个小时，然后拿着一把斧子上了楼。她进了卧室，在已经睡着的丈夫头上和脖子上砍了四下。当时的主妇经常劈柴，使斧子很熟练。她其实第一下就把丈夫的颅骨劈开了，多加三斧是为了保险。她请邻居帮忙报警，然后抱着最小的孩子等着警察到来。



主审法官Byron Moffat Britton（Wikipedia）

三个星期以后此案开审。公诉人有9个证人，安吉丽娜只有她自己一个证人。法院给安吉丽娜指派了一个律师。他强调安吉丽娜在过去几年受到的威胁和侮辱，尤其是不久前被刺九刀而住院的事。但是主审法官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他说，如果有人拿六个月以前受的伤作为杀人的理由，那就天下大乱了。陪审团裁定安吉丽娜有罪，同时建议法官从宽量刑，但是他无视这个建议，判处安吉丽娜绞刑，延期到八月份她分娩之后执行。

这起凶杀案的审理和判决吸引了全球媒体的注意，激发了一场大辩论。因为安吉丽娜是意大利移民，支持绞刑判决的声音中不乏种族主义言论。有人认为此案证明“外国人”就是危险。一个《苏圣玛丽星报》记者说，这些来自意大利南部的外国人最容易头脑发热，动不动就拿刀拿枪。还有一篇报道指出安吉丽娜道德败坏，因为她曾在彼得罗不在家的时候让一个男人寄宿。

但是为她请求减刑或赦免的呼声更大。加拿大司法部长收到无数来自世界各地的请愿信。请愿者中有意大利移民，左翼团体，女权团体，她的辩护律师，甚至有一个教会团体。有些人晓之以情，指出四个年幼的孩子需要母亲。有些人动之以理，指出安吉丽娜被刺九刀足以成为她恐惧和自卫的理由。

俄亥俄州克里夫兰市的亚历山大.阿尔托（Alexander Aalto）医生提出愿意代替安吉丽娜上绞刑架，因为“由一个男子为纳波利塔诺太太献出生命方显公平”。

在判决执行前一个月，加拿大联邦司法部把安吉丽娜的绞刑改为无期徒刑。这是加拿大历史上极为罕见的司法顺应民意的事例。安吉丽娜不久后分娩，但是婴儿只活了几个星期。她在服刑11年后获得假释。

她的四个孩子在她被捕后被寄养。她出狱后曾试图与他们联系，但似乎没能相见。她在1932年去世，享年49岁。

（RCI with DCB，Ottawa Citizen and Sault This Wee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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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吴薇 | china@rcinet.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