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我住到了那栋21层高的办公楼的天台。表盘上显示:9:00a.m。早就困了,我躺在有遮蔽的那处背阳的楼沿里,抓起锈得斑驳的方铁酒壶,大口饮下了被禁锢着形态的暗红色液体,这些琼尼•沃克们疯狂地奔向我灵魂深处的花园,淹没了那儿的断垣颓壁和残破的旗帜。我看到四周窄小的墙投下的阴影越来越长,裹进了黑色风衣的下摆,仿佛潜入了无底的深渊。我的夜晚到来了,那块百达翡丽再次提醒我:9:07a.m。真的很迟了。
Memphis& Frend never knock me .
司日的大能者匆匆遣散了黑暗的诸君王,它穿戴华美、柔软银发随意飘舞着的侍从将盛在那神圣无比的器皿里倍受赞颂的物从属于主的帐幕的至高一阶倾倒了下去,瀑布般冲走了司夜的大能者在恣意豪饮的筵席上不经意泼洒出的诱人琼浆及被随手抛掷,琢磨得像处子肌肤般温润的翠玉、宝石和玛瑙,自云雾之海中淌下,化为如同黄金熔成的薄纱,披在属于人类那底层的帐幕上。而后侍从们又用厌恶的目光仰望司日的大能者把早已用人类所有体液浸泡过的日置到那雕着七角眼的圣柜里。
Ah , the menorah is lit again .
第四天,6:47p.m。灵又驻进了我破败的庙堂里, 擎起沉重的身子,夕阳垂死的辉芒钻进狭小的楼沿里,丝丝缕缕。是的,我的一天开始了,在这个钟点,我常做着类似看日出的蠢事,如同一个仪式,天空也在举行着的。
司夜的大能者步入了黄昏的神殿,披着深色亚麻斗篷的奴仆正先它一步将早已用人类鲜血浸泡过的月恭敬地奉在雕刻着群蛇的圣坛上。司夜的大能者的紫色长袍正与云撕磨,溅起奢繁的光雾,光雾又化成极似水晶锻造的利剑,温柔地斩断气与水,气越升越高,高到被无限荣耀仲裁者口中吐出的雷点亮,闪烁出的玄妙被烙在至高的一级,那刚玉和精金铺就的阶梯旁,作为主之权威流泄的缀饰。水越聚越重,滑过剑身,矗在住着亡灵的剑尖上,溶融着那变幻不定的锋刃。终于,在一簇簇华丽水晶被挤压得粉碎时发出如主之大怒的咆哮中,利剑里流下了暗红色的汁液,在它们降到我所在帐幕的那一刻,亡灵们贪婪地将汁液里的血和罪吸食得一干二净。倒悬着的深渊里于是淌下了洗刷这仿佛哈米吉多顿的罪恶之城的雨。
Oh , the light of the menorah is extingnished again .
第五天,我鸟瞰着那些不知仰望天空的人类。白日戴上缤纷的面具,背负着原罪,夜晚掀开早已和血肉相连的束缚,欠下欲望孽债的亚当与莉莉思之子。这些单翼天使无法登上通往乐土的阶梯,就钻入自己挖掘的深渊,那儿的腐气、硫磺毒火刺鼻的味道及不遭任何谴责的放纵也一度令我难以割舍。但我是收割者,天堂的叛逆,来自谢屋尔和亚巴顿的死亡天使的裔族。我那每一根羽毛和羽根里都浸透了血和罪的祖先不允许生命的堕落。
7:03p.m。我点上了一只烟,放在高台上,火焰缓缓地扼杀着那些古老植物和粗糙卷纸,它们召唤出朦胧的妖灵。我从不允许这些拥有枯痿翅膀的精魂直接闯入我肺的厅堂。它们只有在我身边织满暖味的幕帘,唤醒我体内的恶神,再合力绞弄我意识深处的花园,它们永远乐此不疲。
司夜的大能者又在黑暗的诸君王欣赏它们所钟爱的舞,因为我看到那由启明星坠落时摔散开来的碎块所嵌满的台幕降了下来。
Nine days calling & falling . Oh Lucifer! son of the morning !
第六天,11:15p.m。我下了楼。出租车内焦均而空灵的味道就仿佛撒拉弗炽热光之翼掠过后渐渐逸散开来的。我陷在柔软的后座里,透过遍布各种细小划痕的车窗,用余光扫过那些色调阴沉,铁幕般封锁自由的楼宇;年轻灵魂用来焚烧欲望恣意狂欢投射出浑浊光线的岩窟;陈列着被扭曲了形态后标上价格的自然元素的屠场…利维坦那黑耀石和玄武岩织成的双翼上岂不是铭刻了这一切么?而我正碾过它承载大奥秘巴比伦箴言无限延伸下去的背脊,这路一直埋掩到海底那中心之火肆虐的坑洞里。
一阵激光触头和轮轴之间尖锐的摩擦声及稀疏闪动的车载 CD机指灯扰动过的细微电流使我感到平适,而由不断蜂鸣着的音响播放出的《Hotel California》更让我对这长着金发的女孩感到欣喜。
“先生,到了。”“好的”。“需要等您么?”我点首示意,之后下车。潮湿地面和厚底靴接触时的感觉十分熟悉,亦如不远处挂着陈旧木牌的酒吧。依然很冷清,只是在悬有老板文森特那由塔盾衬底,黑铁斧头和木柄大锤交叉成美好角度的家徽下的吧台旁坐着小口品着冰威士忌的几人。酒保文森特滑过一杯芝华士,那是阳光和黑暗土地子民的战利品,如生命体蠕动着的酒沫涌入我的喉咙。商人文森特从吧台下面拎起一个黑色帆布长筒包,与台面相触发出骨节撞击到战甲内侧的声音。我解下左腕上的百达翡丽,交给了商人文森特,它对我已经没有意义,包括它管辖的时间,也不过是主与人类立下的约。现在面前那属于我的黑色背包里的,是祖先曾经收割和抚摸灵魂的镰刀。
重新打开车门的时候,女孩正拿着一只Zippo,表面塞菲洛的烫金刻花在我眼前晃过,然后是火焰,是一张偶像的脸,是垂下的金发,是缭绕的烟,是基路伯的面罩。我再次陷入黑色人造皮革包裹的后座,在射入车窗的光影和烟缠绕着的交媾声里,西比尔为我带来了神喻和异象,斯芬克斯最初的logos :血雾似的云被用业火武装的焚天之剑刺穿,这些陨石怀着愤怒捶击永恒沉睡的大地,那些支离破碎的云气化成低吟悲哀曲调的精灵它们在丢失了上帝荣光庇佑,无力地握着脱落了枪头折断了的矛戟的众天使们散落下沾满血滴的羽毛和龟裂成粉沫的甲胄间穿梭,用镶了红宝石的竖琴弹拔些什么。硫磺与硝石混在从横亘在大地中央的无底坑里冒出的黑色浓烟里四处飘散,那是撒旦的勋带,漂染了天空,斩断了日头,遮蔽了星辰。恶魔弯刀似的利爪带着怨恨在巨大磐石上割开无数道疤痕,溢出的是被欺瞒千年的义人和先知们的德行与神之道酝酿成的汤汁,汇合或盲眼或跋脚或害麻风病自称人子信徒的灵肉,一直流到神之大怒碗里。
比希莫特秽物遍布的腹甲上岂不是被铸烙成这情形么?而这是我祖先赐于我的镰刀将要再次勾勒出的。
Ah,I see one dragon rush forth from the sea.The end is approaching.
Oh,I know the meaning of doomsday,when dragon destroying their lands.
第七天。水气里藏匿的铜蛇将遥远塔楼大钟绽放开来的十二下响雷之花带到我身边。我走在街市上,那是不同于亚伯拉罕独行过的旷野径道,人类因为惧怕黑暗而织出来的电光极力地模仿和盲目崇拜新耶路撒冷碧玉的,玛瑙的,珍珠的,壁玺的和宝石的城柱迸溅而出的神之道。在这些绚目的邪术的中心,是一切封印和结界盘绕成的剧毒铁链。巴比伦酒店琉璃海上浪花烧制成的旋转门吞入了持镰刀的我。黄金和亮银以及大理石填满的墙,紫色相间朱红色妆饰的地毯触怒了我体内的恶神,它们拉扯被沙之索拴住的主与我立下的约,那块石板像凯撒伟岸身躯倒在元老们蜂针般的捶刺下。而我已步入钢铁大卫之盾的圣殿。电梯像那位反抗者一样坠落。我将背包里松垮的镰刀重新烁制,刀刃上千年未干的血气供奉着我,使我终于超越所有祖先,与其合二为一,大卫之盾炸裂开来,是一片新天新地,远在人类帐幕之下的无底洞,七位撒旦及其子民的绝对领域。两头三首犬似的守卫迟疑一会儿后一齐向我冲来,牙缝间流出饥荒的幻梦,我从风衣下摆宽大的口袋里抽出手枪,涂满瘟疫香料的箭支像骑乘众水的古蛇洞穿了它们的四肢,被奴役的鲜血自由飞翔起来,再也承载不住压迫的骨骼开始流亡,割据在一隅的器官之主们亦是泼洒尽了它们的酒。两头不在生命册上记载的兽于是湮灭在刀剑的森林里。我又从靴子边滑上一把匕首,驱赶它徘徊在正奔向我刚踏入的通道尽头的信使的喉管之间,随着我握柄的手缓慢的抬起,这只鹰隼蝙蝠般吸食着那失声者脑浆,溶解它的思想,听取它最后未完的使命。不,这次的审判不需要通传,让有罪的默默接受惩罚。我边从蜿蜒成古蛇脊梁的旋梯上降下,边弹拔死神的竖琴,优雅而致命的音符含着闪雷回荡在这由马蹄铁形书架围成的厅堂里。榨取盖亚黑色乳汁拜陨石者和剜走赫淮斯托斯断肢上每一处毛孔里滓粒的掠夺者的血液渐渐汇聚成圆池,它们华美的衣裳也碎开了,膨胀的欲望没有了寄生的腐地,我执枪的手扫过先前发出淫荡歌声的娼妇们经无数次缝补变形的皮囊,它们丑陋的虚晃化成了低贱的脓水,恣意的叫喊也变作受膏者的悲鸣。那个躲在镀金的希腊雕塑后瑟瑟发抖亵渎诗歌者被我用莱复枪绞成碎块,连同不再洁白光亮和高贵完整的媚俗偶像流到血池里,子弹这主赐我的光明之箭消抹了那冒名先知的惊栗。丢失了两座山头和邪恶旗帜一角的奴隶主忘却了威严借其盟友的身体保全自己,它迷信妄称弥塞亚的尸骨,如今也要被真正持镰刀者收割。我用灼热的香炉倾倒在它身上,金钱织成的袍子立即背叛了它,勾结其日夜标榜的自由契卷合成了无尽的燃料,那血池被煮沸,蒸发了中央扭曲圆桌上签满了各种受诅咒名号的出卖主之子民自由和生命的卷轴,吞没了环形书架上发黄的页面,褪色的书脊,如掌声般将我的演奏推向高潮,我忘情地朝那些听众送去脱缰野马般的天籁,践踏在环形的血池上,激荡的鲜血之浪和沐浴过索多玛与蛾摩拉的神之火雨。字母欧米珈形状的书架被点燃,沦为装饰的书籍惨叫着狂欢,这火焰终将冲向人类的帐幕,火焚谷将以罪人为薪柴,永永远远烧下去了!
我夜色的羽翼和羽毛释放了被我宠信着的梦魇,祖先相传的使命枷锁像必将倾倒的大地巴比伦一样碎裂了,我站在这圆桌,这亚瑟王的遗产上,献祭着灵魂,那已被洗涤净的物。在锡安之光的笼罩下,我见到火光照亮了新世界。
Ah , the old laws of their world will be broken at the last day.
Oh,I wish my soul free fore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