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zt）

且听风吟

我拿着明信片从外面回来，看见她正从屋中走出，老样子先往东迈了一步，然后向前走了四步停下。她的手扶住墙壁，顺手摸了把椅子坐下。我站在门口对她说回来了，刚才信箱里面躺着他的明信片。

她很安静，没有马上出声，慢慢的给自己到了杯茶，我看见水从茶壶出来，倒入杯子，然后发出特别的响声，快到满处，她停下手说——今天天气不错，空气中都是阳光的味道，还有阵阵的微风。我走近把手中的明信片递给她并且回答——是的，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并且灼热。

她闭上眼睛，先摸了摸明信片，然后放到鼻子那里闻了闻笑道——油墨的味道，久违了。我转过身，走到窗边面朝着花园说——他说现在在地中海的一个沿海城市，那里有着世界上最美的海岸线。早上起来的时候会有一层水汽在海面上，蒙蒙胧胧地望不见远处，直到中午之后才会慢慢地散去，呈现出最美的时刻。过了这个城市后，他会继续走下去，用自己的双脚去见证世界上太多的美丽。

我听见她在我身后发出叹息声，我知道她想他了，想那个远出不归的他，但是我也知道她在内心深处支持着他。我转身看着那样的她，如此的安静。

茶已尽，她起身，把椅子放回原位，一只手拿着明信片，一只手仍旧扶着墙，然后向内屋走去，向里走了四步，然后往西走了五步最终在书架旁停下。在从上数下的第三层，拿出右手起的第三本书，把明信片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如果珍宝文物一般。她合上书，把书放在胸前停留了下，最后把书放入了书架。

我看着她，一直看着，大概一分钟，这似乎已经成为了我们之间的一种习惯，从五年前一直维持到现在。最后她在窗边坐下，面朝着外面，有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很美。我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有些粘乎乎的感觉，我知道一会要去把手洗干净了。


每个星期都有不同地方的明信片陆陆续续过来。


两个月后，夏也过去的差不多了，有时候天气会淅淅沥沥地下些小雨，我在二手市场买了个风铃，挂起在窗上，每次打开窗的时候便有动听的声音。人们说风铃是有灵性的东西，会招些灵魂之类的东西，我想如果真的要来，那也躲不掉。

她还是固守着那些原有的习惯，只是说话的内容从干燥的空气到了潮湿的空气。我还知道她的关节炎又犯了，行走是阵阵痛楚，但是我不会上前去搀扶，因为她相信她可以的，她一直以自己固有的方式在坚持着。

那天我又从门外走进给她递上张新的明信片，上面是一座伟岸的建筑，高高地耸起，带着历史磨痕的墙壁，还有伟人的雕塑，让人感觉庄严。她问我那是哪里，我回到——他已经在英国了。于是她再次缓慢地走进内屋，把明信片放在了从上数起第三层书架，右手起第十四本书里面。


已是来年的春，时间过的缓慢却又急速，有时候总是不知道如何形容。她的面容还是如此地宁静，好似从来就是这样，只是愈发地苍老，她的步伐也变得愈发地沉重，估计每移动一步都要花费好大的力气，但她还是一如既往不会需求我的帮助。我不知道这几年来什么是痛苦，如果看着她艰难地迈动着步子揪心的感觉就是的话，那么这几年原来我还可以痛。

风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再次为她递上了张明信片。图片上一片青翠，绿色的麦田，绿色的树木。我告诉她——那是莱因河畔的一个小镇，那里祥和宁静，因为春天的关系四周充满着生长的气息。我看见她的嘴角动了一下，好似是微笑。她再次起身，往里屋走去，我不再远远观望，而是轻声地跟在她身边 。她找到从上数下的第五排书架上，努力的下蹲，并在找寻着右手起的第四本书，眼看着她将要成功抽出。只是她倒下了，我有些木呐的来不及反映，她已经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我看见有些书从架子上散落，空气中飘着张张的明信片，缓慢，缓慢的落下。

我把她移到床上，去镇上请来了牧师，帮她打理最后的一切。

晚上回到家后，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来不及洗去，那是沾满着油墨的手。我打开日记，开始写东西。

亲爱的，你的母亲已寻你而去，你不必再为了四年多前的意外事故而责怪自己，为了能让失明的母亲你已经做出了很多。你离去的四年前我已经流尽了所有的眼泪，但是我并没有告诉你母亲你的逝去，于是我总会去小镇的邮局买一些明信片，并在那里写好带回来。

——爱你的妻上。


全文完

爱一个人是幸福的，被别人爱是甜蜜的，等待着的爱是悲伤，失去的爱是最残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