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谈矮

　林达敏

　　我的爸爸高大，妈妈矮小。我长得像妈妈，在家族中最矮。我的爸爸、几个堂叔，以及哥哥、堂哥、弟弟、侄子，都比我高。我身高五尺四寸，是全世界成年男性最矮的百分之二，也就是说有一百个男人在一起，九十八个都比我高。

　　我年少时家贫，没钱给我读幼稚园。父母在我五岁时，就把我送到一年级。岂料我年年升级。在中学、小学整个读书过程中，我全班最小，比全班的平均年龄少二岁。同学己经发育，成为少年，我还是小童，使我显得更矮。当同学们玩游戏时，要分成两组，总是没人要我，到最后剩下我一人，这才由一组同学勉强让我加入。

　　矮小的男女，人人都有同样的经历，因此在主观上，容易产生自卑感。但在我方面，事实却刚刚相反。从未曾有人因我矮小而看不起我。有些高大的朋友，反而觉得有义务帮助我。我在大学的法裔同学约翰，比我高一个半头，每次见到我，他都坚持要替我拿东西。现在我们两人，都巳白发苍苍，他巳做到联邦政府人事部沙省、缅省两省分部的主管，兼代理安省。他每次见到我，还是要替我拿柬西。真是「卿乘车，我戴笠，相逢下车揖。」美国朋友汤马士，高六尺七寸，此我高一尺三寸。每次见到我，都把手搂着我的肩膊。凡事请他帮忙，他往往二话不说，有求必应。

　　因为我矮小，从来没有人和我打架。因为对方打胜了，就会有人骂他：「为什么你要打一个这样矮小的人？为什么不去打一个和你同样大小的人？」如果他打输了，更是给人取笑。犹记我在大学时，有一年在离多伦多不远的米顿做暑期工，租了一个房间。同住的是一班从纽芬兰来的建筑工人。其中一人买了只很漂亮的玻璃碗，放在碗柜里。某天那碗破裂了。他怀疑是我干的，就说要打我。我告知房东。房东是德国人，以前在隆美尔的非洲兵团当兵。他对那人说：「他这么矮小，你敢打他，我就打你！」此后那人见到我，不敢乱来，驯到好像一头羊。

　　矮小并未使我自卑，而是使我产生激情。我年纪很小，就巳有强烈的愿望，要出人头地。我一生努力。现在年纪一大把，还是每天工作、学习、写作，不知老之将至。有医生对我说：「你是很矮小的人，但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脑子里有没有东西。」广东人说「矮仔多计」，这话有科学根据。因为不能以体力取胜，所以从小就要培养自己的智力。我曾参加过智力测验，成绩是就业男性前面百分之四。也就是说，每一百个男性当中，有九十六人智力比我低。我不相信我的智力有这么高，但看来也不会太低。

　　矮子有激情，有智力，因此成就不比别人差。历史上的大独裁者，多是矮子：曹操、袁世凯、拿破伦、希特勒、列宁、史太林、赫鲁晓夫、法朗哥。邓小平更不用说了！至于他是否大独裁者，见仁见智，不敢置评！

　　寄语因矮小而感到自卑的男女，拿两张单行纸，写出你懂事至今，你性格的优点，你的成就，做过的好事，写满两张纸。你会发觉你其实有很多值得骄傲的地方，有很多比他人优胜的地方，没有自卑的必要。